我第一次知道肌萎缩侧索硬化(ALS)的时候还在念书。
当时国内对这个疾病的认识还不是很多,导师为我们提供了不少外文网站上的资料,但并没有对这个疾病有一个很深入的认识。直到成为医生后,在临床上接诊了几个这样的病人,我才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疾病的「沉重」。
这是一种罕见病,每10万人中大约有4~6人有可能罹患这种疾病,绝大部分ALS患者都是成年以后发病。
患ALS的人,又称「渐冻人」。这是一种获得性、渐进性疾病。支配肌肉运动的神经元因为人类尚不知道的原因慢慢变性,随着这些运动神经元的死亡,肌肉会一点点萎缩。患者也因此而逐渐失去运动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直到死亡。
最开始,可能只是无意中发现手指不那么灵活,然后是没有办法单手拿茶杯,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没有办法梳头,而那种对正常人来说极其轻松的、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的潇洒动作也逐渐不能完成……
每一个神经科医生都知道,当上肢的各种运动障碍出现后不久,下肢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波及。从可以单车环骑青海湖,到上两层楼都困难,或许,只是十几个月的时间。
而当肌肉的萎缩波及到负责发声的肌肉以后,ALS患者会失去说话的能力,最后只剩眼球可动,只能通过眼动仪来帮助表达自己的意愿。
当进食和呼吸的肌肉受累时,则意味着死亡将近。在这段时间内,总是无法吸足一口氧气的感觉时刻伴随着患者,那种感觉就像噩梦中的「*压身」和水下的窒息感。
对于ALS患者,最痛苦的还不是不能运动和最终的死亡,而是在整个病程中,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良好的皮肤感觉能力。
他能感知你在触摸他的身体,但是无法回应;他能清楚地听到你在对他说话,但是做不出合适的表情。他清醒地感知着力量在一点点消失,肉体在一点点地和灵*分离。
我想早点死,你能帮我一把吗?
这不是电影的情节,而是我真实遇到的情景——曾经有两个ALS患者跟我这样说。彼时他们连自杀都不可能完成。
即便是目睹了无数死亡的专业医生,当看到他们的痛苦时,也很难平静。试想:本可以坐卧跑跳,可以拥抱和接吻,可以有性爱,可以在山顶大口呼吸和呐喊……但在几年之后,这些都只能回味,现实是,眼见着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枯萎却无能为力。
年夏天,全球范围的「冰桶挑战」,让人们多少知道了这个疾病。但这其实并不够,我们需要真正认识到,这个病痛是个沉重的话题,它可以被轻松快乐的冰桶挑战传播开,但是我们目前仍无法改变它是一个既无法预防、也无法治愈的疾病。
ALS是整个人类依旧无法点亮的黑暗。
当冰桶挑战的风潮过去,当我们开始认真地谈论ALS的时候,希望能真正感受到它的「重量」,也希望更多人愿意去了解以及帮助更多人了解ALS这个疾病的沉重。
当然你也可以动手分享这篇其实并不轻松愉悦的文章,因为只有我们在认真谈论ALS的时候,我们才真的推动了一点改变。
我希望能看到这样的改变。这差不多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
责任编辑:倪佳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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