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hjnbcbe - 2021/12/4 16:49:00
第二部丧失自由由于意识是个缓慢的过程,因此当意识有所察觉时,事情已经发生,一切已成事实。——MichaelGazzaniga第二章神经学家想象我请你在你喜欢的任何时间点按下按钮。没有人会强迫你必须在什么时候按钮,你的手指完全听命于你,你也没有理由偏爱哪个时间。这样的行动便是终极的、无意义的自由的选择。现在,想象我让你看到在这个选择的实验中,你的大脑是如何运作的。你会看到大脑负责决策的区块,也就是前额叶皮质区(prefrontalCortex),在你有意识地按下按钮前几毫秒,就已经触发了神经连结。你可能以为自己做了自由且有意识的选择,但实际上你的大脑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早一步做了决定。如果就只有这么一场实验,我们大可抱持怀疑的态度。但自从一九八○年代初,班杰明.李贝特(BenjaminLibet)首次提出大脑的启动比有意识的决定早了○.二秒之后,已经有许多研究证实了他的发现。不仅如此,大脑的启始运动与我们有意识地采取行动之间的时间差,还增加了。许多神经学家一再表示,当我们做出选择时,意识本身经常是最后才知道的。包括山姆.哈里斯在内的许多神经学家,都得出令人忧心的结论:「想做一件事的意图,并非源自于意识,更确切地说,是『出现』在意识里。」许多人认为这项实验与其他类似的实验,敲响了自由意志的丧钟。举例来说,哈佛大学的盖布里尔.克雷曼(GabrielKreiman)在受测者察觉自己决定按下按钮之前的五秒钟,侦测到大脑启始运动的区块(运动辅助区)以及控制注意力和动机的区块(前扣带回皮质,anteriorcingulatecortex),都出现了神经电活动。「这可不是魔法,」二○一三年克雷曼于《新科学人》(NewScientist)表示。「有神经元,有通过薄膜的离子,我们的决定就是这样编织出来的。不需要诉诸自由。」如果我们真的在有意识地决定采取行动之前就已经开始行动了,看来有意识的选择完全无用武之地。它们只是赫胥黎所说的副现象:大脑嗡嗡作响产生的空洞噪音。「空隙里的我」这个古老策略再度被用来解决这些问题。奇怪的是,使用者竟然是班杰明.李贝特。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实验居然证明了人类没有自由意志,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挽救某个几乎等同于自由意志的东西:「自由否定」(freewon’t)。李贝特认为自由否定与他的实验结果并无矛盾,因为意识的心灵可以干预与「否定」大脑在我们实际行动前就已经开始的行动。其他人则是从实验里挑问题,他们认为李贝特的实验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具决定性。举例来说,神经学家戴维.伊格曼对于二○○九年版的李贝特实验使用了功能性磁振造影扫描机表示怀疑;很多人用这个仪器来检视最初的发现。伊格曼认为,受试者为了确保自己的反应是随机的,反而影响了实验结果。伊格曼解释说︰「我们检视功能性磁振造影,发现受试者在实际按下按钮之前出现的大脑活动攀升讯号,与受试者前后两次实验的表现相关。」换言之,受试者会问自己:我这次等待的时间是不是比上次长?我这次的反应是不是比上次快?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实际做出行动前,扫描机侦测到的可能是这些想法,而不是行为前无意识的决定。「我认为就是这样,」伊格曼表示,「而若真是如此,这就表示还没有任何实验能证明人类没有自由意志。」这个实验令人忧心的地方在于,在实验室里要求受试者做出无意义的选择,然后就此进行分析得出结论,再以此推论受试者在现实世界做出有意义的人生选择时也会如此,显然过于武断。李贝特的实验有其独特的设定,如果不加思索就认为现实生活也是如此,未免有些奇怪。尽管如此,我们也不能因为目前的实验数据有限,就认为可以据此为自由意志辩护。另一方面,已经有许多研究显示,人类的行动多半出于无意识,因此若还有人坚持无意识行动绝不会先于意识行动,倒也让人讶异。让我稍感安慰的是,神经科学的证据不像一般人以为的那么准确,我认为这场实验只是一次误导,试着要在科学知识的空隙里置入自由意志。要为自由意志提出坚实的辩护,必须先解决神经科学对自由意志提出的挑战所包含的三个要素:首先,我们的行动是由脑部的活动过程所导致的,与思想或决定无关。其次,我们绝大多数的行动都不受意识控制。第三,虽然我们相信自己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但通常(若非总是如此)大脑会在我们意识到自己拥有选择之前掷出骰子。本书将充分化解这三个挑战。而在此我将先稍稍挫挫它们的锐气。我们的大脑为我们做了决定?身体的行动与心里的思想可以追溯到脑部的活动,这个「发现」为什么会让那么多人感到忧心,实在令人费解。大脑在意识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说在你做决定之前,脑袋里什么事也没发生,岂不更让人吃惊?哲学家赛门.布莱克本(SimonBlackburn)表示,他对李贝特的发现感到「雀跃」,要是「我的手不需要任何先前的事件引发就能自行举高,我会觉得很难过」。同样地,科学家柯林·布雷克摩尔(ColinBlakemore)问道︰「如果不是我们的大脑,还有什么能让我们的肌肉动作?」除了神经元触发连结,还有什么能让思想成为可能?没有人可以佯装自己完全了解大脑如何产生意识与知觉,然而也没有人会怀疑,就某方面来说大脑确实能产生思想与知觉。由于我们还不了解心智与大脑的关系,所以还不知道如何讨论这个问题。举例来说,谈到李贝特的实验时,我们可以轻易地说,你的大脑在你意识到自己做了决定之前就已经做了决定,彷佛大脑不是你的一部分。这就是我们在上一章谈到的分体谬误:混淆部分与整体。这种讨论方式具有重大的哲学意涵。「我们在意识到自己做了决定之前就已经做了决定」这个可接受的观念,变成了「我们的大脑为我们做了决定」这个令人不安的不同观念。我们讨论心智时使用的词汇经常是不适当的,容易造成误解。好比说,我们时常谈论大脑「导致」或「产生」思想与知觉。这两个词暗示大脑负责所有工作,而思想与知觉某种程度上只是神经这个因所造成的果。这听起来很像副现象论。与大脑相关的科学事实,是否要我们以这种方式去思考思想与行动?我认为并非如此。不可否认,大脑提供维持意识生活所需的物质凭借。没有大脑,就没有人类意识。但我们不能因此认定可以只从神经学的角度来解释所有的人类行为,也不能以为意识思想与我们的行动毫无关系。这种强烈的主张完全违反了经验证据。举个简单的例子。我朝着你大喊︰「低头!」所以你低头了。把焦点放在大脑,我们很可能会追溯出一条因果线,这条线只描述声音进到你的耳朵,转译成大脑信号,然后引发进一步的神经连结,让你的肌肉做出低头的动作。我们不会在这个因果关系中发现「低头」这个词的意义。然而,除非我们接受「低头」的意义在这条因果链上扮演着重要角色,否则很难理解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当初我叫的是「吸」、「干酪」或「跳」,你会做出不同的反应。除非我们明白「低头」的意义,否则我们无法理解你的行为。这意味着两种解释的可能:若非「低头」的意义在你的行动中不扮演任何角色,就是对这整个过程所做的物质描述无法完整说明你为什么「低头」。由于第一个选项实在难以置信,所以我们必须小心地检视第二个选项。在此我们质疑的论点,可以总结为思想没有因果效力的主张,亦即思想不会影响我们的行动。在这里「思想」应该广泛理解为包括信仰、欲望、意图,以及我们如何理解我们看到与听到的东西,例如低头的命令。当人们否定思想的因果效力时,根据的通常是实验结果;但实验顶多显示思想无法影响非常特定的行动。如果从这里跳到一般性的结论,认为思想「绝对无法」影响行动,显然过于轻率。举例来说,李贝特的实验显示,在实验室的环境里,当我们选择动动一根手指时,意识的选择并不是决定的要素。即使这个结论为真,我们若依此推论,「认为移民将占据整个国家的想法,并不是民众投票给国家主义**的理由」,显然过度跳跃。一场显示「思想在此没有因果效力」的实验,无法证明「思想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因果效力」。这就像主张一个人的宗教信仰不会影响他对肥皂粉的选择,所以也不会影响他对配偶或礼拜场所的选择。这样的模拟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因为事实上许多揭穿意识思想在行动中所扮演的角色的实验,都锁定在没有特定理由或没有思想基础的特殊行动。哲学家绍恩.尼科尔斯(ShaunNichols)告诉我一个例子,是由约翰.巴赫(JohnBargh)进行的著名研究。实验中,受试者先阅读一段与老年有关的文字,之后他们行走的速度竟然比没读过相关文字的受试者来得慢。这些受试者并未察觉自己的行为出现变化,也未曾怀疑他们阅读的东西改变了自己的行动方式。「有些人很讶异自己的行为竟深受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事物所影响,」尼科尔斯表示。然而,一般来说,思想不会对走路产生重大影响,除非我们基于什么特殊的理由而刻意行动或调整自己。所以,在一般的状况下,如果你问某个人为什么他走到电梯的速度比平常慢,他们可能答不出来。「但是如果你问他,为什么要朝电梯走过去?」尼科尔斯说︰「他不可能回答,『天啊,我不知道,也许我想离开这里吧?』他一定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向电梯。如果有人站在登机口,你问他,『你为什么在这儿?』他不可能说,『天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没有任何实验曾经显示人们的信念与这类行为无关。所以,「如果你想从研究人的怪癖中,大胆推论出人类决策的本质,那么你必须记得,人类做事其实精得很,绝非一个实验可以了得,尤其任何人都可以回你说:『废话,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登机口,因为他要搭飞机!』」心理学家凯瑟琳·沃斯(KathleenVohs)与强纳森·斯库勒(JonathanSchooler)的论述也显示,思想确实会影响行动。特别是,当你相信自己拥有自由意志时,你的行动会更符合道德;相反地,如果你认为没有自由意志,行动就会较不符合道德。在两场实验中,他们让部分受试者阅读「行为是环境与遗传造成的结果」的文章,结果这些人在接下来的测试中会比其他没有阅读这类文章的受试者更容易说谎。他们也发现,「越不相信自由意志,越容易出现欺骗行为」。其他实验也得出类似结果,清楚显示信念确实会影响行动。神经学家迪克·斯瓦伯(DickSwaab)或许最能够有力反驳「思想无法改变任何事」这个说法。他曾明确表示,自由意志是个「愉快的幻觉」。尽管如此,在他的作品《我即我脑》(WeAreOurBrains)中,他表示,「饱受慢性病折磨的患者,经过训练之后,可以控制大脑前方的活动以减缓疼痛。」等一下,如果「我即我脑」,那么我们如何控制大脑?他的例子就证明了,话不能说得太过简单,彷佛我们的大脑做了所有的事,而意识思想完全是多余的。尽管这些巧妙的研究显示,我们受到无意识过程的操纵,但我们的行动绝大多数显然根植于思想、理性与信念,没有任何可信的科学观点可以强迫我们接受「思想无法引导我们的行动」。不过思想如何引导行动,也非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一个可能性是,意识是物质素材的一种性质,无论这个物质是大脑或桌子的一部分。若真是如此,如果说只有某些元素(例如碳)才拥有这种性质,似乎有点奇怪。因此,凡是相信意识是一种物质性质的人,几乎都是泛心论者(panpsychist),他们相信心灵或意识是一切物质的特征。心灵无所不在。听起来有点疯狂。石头真的不会思考吗?嗯,我想不会。绝大多数泛心论者也不认为石头会思考。只有像大脑这种复杂的物质结构,才能够以可理解的意义思考,因为我们知道思考需要比石头更为复杂的结构。尽管如此,泛心论者认为,即使在小卵石中也存有某种心灵的痕迹,某种最低限度的主观意识。许多哲学家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主观意识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是石头的性质。也许这只是哲学家缺乏想象力。物质也许没有那么冥顽不灵,相信物质毫无主观意识,或许就像相信猪狗无法感觉痛苦一样无知而偏颇。当代泛心论者盖伦.斯卓森(GalenStrawson)曾说,物理学并未排除物质获得经验的可能性。「主张时空的延展无需经验性,等于说自己所知的时空超越科学验证的范围。」斯卓森指控许多唯物主义者是「伪自然主义者」,因为他们「深信经验不可能是物质的,而物质不可能具有意识」。讽刺的是,这个假定与笛卡儿的二元论如出一辙;后者认为世界由两种不同的实体构成,一个是物质,一个是心灵。事实上这应该是双重讽刺,斯卓森指出,「笛卡儿其实知道我们不能排除物质拥有意识的可能性。相较之下,许多伪自然主义者对此毫不接受。」关于这一点,斯卓森也许是对的。毕竟古怪不必然代表虚假。生物学家霍尔丹(J.B.S.Haldane)曾说过一句名言︰「宇宙不仅比我们想的来得怪异,而且怪异程度远超乎我们的想象。」也许真是如此,但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认为,哪怕只是理解泛心论主张的真意都十分困难。如柯林.麦金(ColinMcGinn)所言,这就好像是要在荒唐与虚无的观点之间做选择。主张石头会思考,是荒唐的;主张原子是能思考的事物的一部分,则是虚无的,因为任何认为要有大脑才有意识的人都相信这一点。因此,虽然我们无法排除泛心论的可能性,但它绝不是解释物质意识的最佳说法。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